圖與創作設定來源感謝：Calampus
褚冥漾不是沒有想過，要是能再次見到那個人，第一句話要說些什麼。
相反地，在那次事件之後都已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時間，他想說的話早就無法以「一句話」來概括，甚至累積到連他自己都會懷疑能不能說得完的地步。
然而那些瑣碎而複雜的思緒，在褚冥漾真的看見對方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那刻，卻彷彿雪花般輕易消融、什麼也抓不住，徒留清晰的觸覺在喉間。
看著那與過去有些差異的身影，散發著熟悉的淡漠氣息，孤身一人悄無聲息地、披著夜色出現在角落的陽臺上，他腦中卻只剩一片空白。
就連週遭親朋好友一如往常的喧譁吵雜都好像瞬間變得遙遠，遠得他什麼也聽不見。
幸虧他那位橫衝直撞的搭檔早就不知道鬧到哪裡去了，否則此刻他呆滯的模樣鐵定會被那隻雞認為是腦子突然出問題了，並把他的頭當成故障的舊式電視機來拍。
可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，褚冥漾只覺得，自己能夠冷靜地、緩緩地、好好地走向那人，沒有跌跌撞撞的步伐、沒有失控難抑的狂奔、沒有中途平地摔個狗吃屎，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。
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簡直是該被嘉獎的奇蹟。
他在恰到好處的距離外站定，視線直勾勾盯著那道背影，直到那人轉過身來，如記憶般毫無雜質的漂亮藍色眼眸對上他的，清冷中隱隱蘊含笑意。
「……你怎麼來了？」而他無用的脣舌卻只能吐出這種毫無情調的問句。
當初得知對方的真正身份、以及時族有辦法復活這人的時候，褚冥漾不是沒有掙扎過。
他知道，靈魂一旦交出去，時族大概永遠不會把那個人還給他。
這次，很可能是又一次、真正的永別。
但他……還是希望那人能重新踏上大地、好好體驗一次生命的美好、重新活出一次自己的故事──希望「他」回來。
就算回來之後可能再也不屬於自己。
他不會說沒關係，但這樣比較好……反正已經不在了這麼久，對褚冥漾而言就只是維持原樣而已。
本來都已經做好維持現狀的心理準備了。
「……」對方聽了他的提問，從前不曾展現明顯表情變化的臉龐竟浮現出顯而易見的訝異，似是沒預料到會被這麼問、遲疑地眨了幾下眼睛，理所當然地回答：「來找你。」
不過用詞依然和以前一樣精簡到彷彿多說幾句會怎樣似的。
……不，也有可能是因為他這個問題問得太廢了。
「……」
不知怎麼地，那人似是看出了褚冥漾的糾結，不過現在不會像以前那般懶得多廢話、不發一語轉頭就走，反倒只是沉默了一下，朝褚冥漾伸出手，極有耐心地多丟出幾句話語：「畢竟，我們約好的。」
纖瘦的手掌握成拳，朝早已不再是少年的男人伸出小指，宛如當時。
「所以，我會在。」
我在的話，無論如何，你也不能進行復仇，或是殺害其他生命，能約定嗎？
當時的那句話語，就好像剛剛才發生似地，彷彿重新在他耳畔響起。
褚冥漾有一瞬間不知該無何反應，卻又因突然湧現的複雜澎湃情緒，不得不逼自己吐出聽起來乾澀又難堪的話語：「那些……我早就不會……」
到頭來，這個人還是回來監視自己的嗎？！
不知怎麼地，看見他這個反應，那人竟是顯得有些無措，儘管表現出的仍是從前的冷靜與面無表情，但卻莫名地能感受到過去從不曾出現在這個人身上的、彷彿怕碰碎了什麼易碎物般小心翼翼：
「……？我知道你不會──」在回來之前，「他」也是花了很多時間補回這麼長久以來落下的，也明白當初的不成熟妖師如今成長到了何種地步。
但「他」還是回來了。
「……」
呼吸一滯，褚冥漾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麼……都怪這個人就算復活了還是只挑重點講！好好講話就這麼難嗎大哥！
嚇死人了！我現在可是真的有辦法毀滅世界的喔！不要嚇我！
久違的內心吐槽，讓褚冥漾忍不住噗哧笑出聲。而對面的那人儘管對於這瞬息萬變的情緒變化有些困惑，但這與那記憶中的少年沒有什麼差別，因此「他」只是靜靜地等著黑髮男人擦掉眼角的淚花，用如今已隨手就能使用的傳送陣召來兩杯香檳。
「既然你都來參加跨年晚會了，能陪我乾一杯嗎？」
已經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在後方的他大膽地提出邀約。
「嗯。」
不再需要顧慮種族誓約的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，接過酒杯。
酒杯碰撞時，倒數正巧來到了零，巨大的煙火在他們身邊的高空中炸開，火花絢爛的色彩映在飲品裡，與氣泡相互折射成斑斑點點的彩虹光澤。
「歡迎回來。」
他在煙火炸裂聲的間隙中說道。
「嗯，我回來了。」
而他毫無遺漏地捕捉了話語，儘管因從未試過而有些遲疑，仍是拋回了相應的回應。
並且──
『新年快樂。』
這一次，期許明年、後年、大後年……此後幾年的這天都能同今天一般，平凡無奇又珍貴非凡地與這人一起度過，應該不是什麼過份的願望吧。
在斑斕的火花之下，妖師悄悄地以力量祈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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