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山一角朵朵花開

※標題中的箭頭無愛情意味，僅是代表此篇視角。

第一次直擊虞因的撞鬼事件的時候，其實東風的當下反應是「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受到嚴司影響想弄他」。不僅腦中在瞬間便推演出好幾種能製造出眼前效果的方法，更同時設想出了各種破解與反擊的辦法。

不過這個假設很快地便在極短的時間內被他自己迅速推翻。理由是，就算對方真的無聊到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，東風也不覺得身邊的這名大學生能有那麼好的演技與智商，竟讓他完全看不出破綻。

雖說認識的時間不長，但他已能在短暫的相處中判定，這個外表打扮得玩世不恭的大學生、其實只是個單純率直的爛好人。而後來不知不覺延續下去的相處，則是毫不意外地讓東風證實了自己的猜測。

單純率直、溫柔善良、容易相信他人的愚蠢爛好人。

從根本上就與自己完全不同。

「……你又來這裡幹什麼。」聽著外頭刻意放輕音量、逐漸朝著自己的方向靠近的腳步聲，東風頭也沒抬，以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喝止了對方靠近的步伐：「很閒的話不會跟你弟弟或朋友出去玩嗎，滾出去。」

「欸……我是來嚴大哥家作客的，我想應該沒有被你趕出去的理由。」有些意外地，外頭那人的聲音和自己一樣平靜，甚至連東風都無法藉由對方的語氣判斷出他的打算，「嚴大哥說可以隨意參觀，所以走到哪裡都是我的自由吧。」

「……」對方幾天不見便突然無賴起來的發言實在是非常違和，因而衣櫥裡的某人很快便猜得到是誰教他的，「嚴司那個混帳……」

「事實上真的跟嚴大哥沒關係，是我拜託他的。」聽見衣櫥裡頭那人細碎的抱怨聲，剛剛才角色崩壞耍了無賴的某大學生連忙澄清。

「你不想出來就算了、不願意見我也沒關係，但是……可以讓我在這裡待一下嗎？」

東風不願意承認、卻也無法否認，對方這幾乎能算是哀求的話語的確令他感到動搖。

……不，其實打從自腳步聲的差異而判斷出來者何人時，他就已經受到影響了。

因此他才更不願意再和對方有任何交集。

「……用疑問句就是我可以拒絕的意思吧？」

「欸？」

「滾出去。」

沒有憤怒、沒有狂吼，僅是如同剛開始那樣平淡的語氣。但虞因卻覺得，這大概是他面對這個人以來，聽到過最強硬的逐客令。

自己的存在，在那個大學生的世界中，從來都不是必需的。

因此必須早點劃清界線才行，早該這麼做了。

畢竟他的世界裡，是不能有被他需要的人存在的。

＊

「我說小東仔，聽說你又把大師趕走了啊？」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，最近他家每隔個兩三天就會在衣櫥邊上演你追我跑……你追我趕的遊戲，感覺好像玩得很嗨樂此不疲，害身為屋主的他都在想是不是該收點場地費。

不過老實說這種狀況竟然能持續這麼久，法醫也覺得蠻訝異的。他還以為那個通靈大學生不會這麼有毅力，又或者他家學弟會先受不了糾纏而像先前一樣任由對方去，但沒想到卻是兩人都毫不讓步、就這樣持續僵持到現在。

僵持時間長到甚至都傳回警局那裡去了，現在就連不太愛管閒事的虞夏都默默地透過玖深在關注這裡的戰況……當然這種事嚴司是不會告訴衣櫥裡的機器貓的。

「……」

一如往常，不良法醫對著衣櫥丟過去的話語就像扔進水裡的石頭一樣，悄無聲息地沉沒，沒有任何回應。

不，往水池裡扔石頭或許還比這個好，至少還有丟下去的水聲。

早就已經習慣這種狀態的嚴司漫不經心地想著。事到如今衣櫥裡如果有聲音回應他，他反而會覺得是不是通靈大師不小心把不好的東西帶進了他家。

「學弟你這是何必呢，有必要把被圍毆的同學推得這麼遠嗎？」照理來說，某大學生的要求一點也沒有逾越躲在衣櫥中不見人的那位的底線，僅僅是耍自閉耍得有點嚴重的學弟沒道理會反彈那麼大。

那麼問題應該就是出在其他地方了。

「……」

「通靈大師這樣三不五時就跑來找鐵板踢的樣子，就連嚴司大哥哥我看了都覺得可憐了，不要這樣欺負人家嘛。」反正說話的對象不會有反應，嚴司很隨意、很用力地繼續說。

……欺負嗎……

「……嚴司你閉嘴。」

「咦？！」

不管外面那人似真似假的驚呼與胡言亂語，窩在黑暗中的東風把頭往自己的雙臂之間埋得更深，沒有再次出聲的打算。

欺負嗎……原來看起來像是自己欺負對方嗎。

他覺得自己連發笑的力氣都沒有了，儘管這的確讓他覺得可笑到不行，但卻連牽動唇角都做不到。

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吧。

＊

聽著最近又開始熟悉起來的腳步聲逐漸接近，這已經是第幾次了……那傢伙到底哪來的毅力與執著，他都沒其他事好做嗎。

就像和一開始認識時一樣，為什麼要這麼不厭其煩地靠近他。

他連對那腳步聲感到熟悉這件事本身都覺得焦躁。

「……」

視線望進黑暗，他沉默地聽著腳步聲在離衣櫥門外一步之遙的距離站定，就與前幾次相同。

「東風……」

「滾出去。」而他的回答也和前幾次一模一樣。

「吶，如果要保持距離的話，應該要多遠的距離才夠？」然而跟前幾次不同的是，對方這次並沒有在踢到鐵板之後立刻回頭，「我這次來只是想跟你說……我和聿不小心聽見了那段錄音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。」對方的語速很緩慢，彷彿受到情緒或其他什麼的影響，有些僵硬且口乾舌燥，「我們……會等你準備好。但之後……拜託不要一個人去好嗎？」不要跟聿一樣……

「……」冷笑了聲，衣櫥裡頭的那人沒有正面回應：「你想說的都說完了吧，可以滾了嗎？」

幾秒鐘後，東風如願聽見腳步聲緩慢遠離的聲音。

……說什麼不要一個人去，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好嗎。